读《四明宝庆志》 再考桃花坑山事

《读《四明宝庆志》 再考桃花坑山事》
  对奉化自然地貌及山水的文字记载,最早见于宋《宝庆四明志》(成书于1228年)。其中卷十四专载奉化事物。“叙山”条下,第一座记“四明山”,第二座记“丹小山”。第三座记“桃花坑山”,全文如下:
 

  桃花坑山,县西五十里,四明山之上,二十里云之南也。山岩壁立数仞,延袤数百尺,岩色红白相间,隐映出没,状如桃花之初发,故以名之。四山环绕宛如盘谷,中有平田数百亩。昔太白禅师纳交孤竹君之裔,飞锡于此,择其地而居之,留偈云:“昔是神仙窟,今为长者居。定须攀月桂,宜教子孙书。”嗣赵伯圭来守此邦,因太白偈访其后,乃得竺君汝舟者,览山川之胜,叹先贤之裔,嘉奖形诸尺牍,端宪沈公焕志其事,藏竺氏家。

 
  此段文字,除了描述桃花坑山的自然景观外,还记载了两件事:一件是太白禅师与孤竹后裔即竺氏人家交往,留偈并飞锡于此;第二件事是郡守赵伯圭因羡太白偈,专访桃花坑山,结交了隐士竺汝舟并与其一同游览山川之胜。这两件事都由沈焕记载下来,当时由董村竺氏人家收藏。我估计《宝庆四明志》关于桃花坑山的文字,就是根据沈焕的记述整理的。
 
  从《宝庆四明志》这段文字的叙述中可以看出,太白禅师写偈并飞锡于此、赵伯圭与竺汝舟结交并游览山水这两件事,显然发生在两个不同时期:太白禅师与孤竹君裔,即竺氏人家结交之事发生在“昔”,之后竺氏家族遵照太白禅师之嘱,教子孙读书并取得成效,获得后来郡守赵伯圭慕名寻访考察并赞赏。赵伯圭是宋孝宗赵慎的同母之兄,《宝庆四明志》记载赵伯圭两次担任明州郡守,第一次任期是隆兴二年(1164年)至乾道三年(1167年),后因母亲去世罢任,第二次任期在乾道五年(1169年)至淳熙元年(1174年)。他是明州行政长官中身份地位都比较特殊的人。沈焕(1139—1191)是南宋四明学派代表人物,治学严谨,又与赵伯圭是同时代的人,这个记载比较可信。
 
  此后,地方各种版本的史志记载均有桃花坑、竺汝舟的记载,从文字表述上看,各种说法均抄自于《宝庆四明志》,但后来内容与情节逐渐有了一些差别。
 
  成书于1320 年的元代《延祐四明志》关于桃花坑山的内容,只摘录了自然景观,未述事。全文如下:
 

  桃花坑山,在州西五十里,四明山之上,二十里云之南也。山岩壁立数仞,延袤数百尺,岩色红白相间,隐映出没,状如桃花之初发,故名。四山环绕宛如盘谷,中有平田数百亩。

 
  成书于1535年的明代嘉靖《奉化县图志》,也有引述于《四明宝庆志》的“桃花坑山”的记载:
 

  桃花坑山,在四明山南。宋“宝庆志”:四明山之上,二十里云之南也,山岩壁立数仞,延袤数百尺。岩色红白相间,隐映出没,状如桃花初发,故以名之。四山环绕如盘谷,中有平田数百亩。昔隐士竺汝舟与太白禅师相往来,故飞锡于此,择其地而居之,留偈云:“昔是神仙窟,今为长者居。定须攀月桂,宜教子孙书。”嗣赵伯圭来守此邦,因太白偈访得汝舟君者,览山川之胜,嘉奖之,形诸尺牍,端宪沈公焕志其事,藏竺氏家。

 
  这段文字关于桃花坑山自然景观的描述没什么变化,但述事时,将《四明宝庆志》记载的两件事搅和在一起,变成了竺汝舟既与太白禅师往来,又与赵伯圭一起游览山川。而且根据字面理解,“飞锡”并留偈者也似乎成了竺汝舟,这也是我在初步接触到这段文字时一直看不明白的地方。这段文字既然来源于《四明宝庆志》,就不应该如此表述,看来古人抄作业也极不认真,把意思都弄混了。
 
  成书于清道光八年(1828年)的《四明谈助》也有桃花坑山的内容:
 

  桃花坑山,在二十里云之南。山岩壁立数仞,延袤数百丈。其石红白相间,掩映如桃花初发,故名。隐士竺汝舟居之,与仗锡僧修己往来。留偈云:“昔是神仙宅,今为长者居。定须攀月桂,宜教子孙书。”沈端宪志其事。元末,孤峰德结庵于此。语见《四明山志》。

 
  这段文字少了“中有平地数百亩”,如“盘谷”的描述,将与隐士竺汝舟交往的太白禅师改成了仗锡僧修己,另外增记了元代的孤峰德在此结庵的内容。增记的事发生于元代,这个好理解。《四明谈助》的文字来源于黄宗羲撰《四明山志》(成书于1703),我又查了一下,两者说法果然几乎一致,唯《四明谈助》中的“数百丈”,黄宗羲的《四明山志》原文是“数百尺”。那么,黄宗曦提及的仗锡僧修己的依据又来自于何处?莫非太白禅师与仗锡僧修己两名同一人?如果是同一人,当年沈焕为什么不记?
 
  我觉得,既然诸多文字的表述来源多源于宋代的《宝庆四明志》,那么以后的文字,除了增加的孤峰德结庵这事之外,窃以为都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从《宝庆四明志》中,我又读出了一些新内容:
 
  太白禅师结交孤竹君之裔即竺氏人家之事,应该与沈焕记述此事的时间相隔比较久远,否则他不可能不记述结交人的具体名字。沈焕曾为竺大年的父亲写过一块墓志铭,开篇说竺氏“上世唐初繇越之新昌徙居焉”。董村唐代时就有“云南”之地名,晚唐两大文人皮日休和陆龟蒙唱和“四明山九题”,其中提到“云南”“云北”“过云”,均与董村相关,说明唐时董村就有人家居住。此外,董村唐代曾有证道寺,宋代《宝庆四明志》记载:证道寺在“县西七十里。唐光启二年(886年)置,名灵桥。皇朝(宋朝)治平二年(1065年)赐今额(证道院)。”出家人飞锡某地,很大可能是情形是选定地点自建寺庵。是不是可以推测太白禅师就是证道寺的开山祖师?
 
  按照目前比较通行的说法,浙东竺氏始祖为中立公。《筠溪竺氏族谱》收录有中立公之父竺贶(字表恩)在大宋雍熙二年(985年)为族谱作的序。族谱记载,中立公的第五代孙迁居董村,按照20年一代测算,竺氏迁居董村的时间大概在公元1100前后。比证道寺始建的时间要晚200多年。寺院先建于村庄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按照当年的条件,距村庄和人家太远,化缘、度人都不方便。禅师因与当地人交好而驻锡建寺,显然更为合理。以前我就推测,竺氏在董村生活的时间比现在通行以为的宋代更早。《宝庆四明志》中关于桃花坑的记述,更为我的这一推测增加了份量。
 
  唐宋时期,桃花坑山山青水秀,风光迷人,皮陆之诗为山水添色。竺氏人家按照太白禅师之嘱,耕读传家,至宋时出了隐士竺汝舟,理学竺大年、诗人竺大本等,人文荟萃。地以人贵,桃花坑山因此以奉化排名第三的序列进入《四明宝庆志》山川篇,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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