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是我最后一个上班的完整年,临退出职业生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松懈感。
尽管没人要求我每日上班,但绝大多数的工作日早上,我还准时出现在办公室。每天到食堂早饭,饭后到办公室练会儿钢笔画,看点书,干点公事——搜索整理山志的各种资料,与同事讨论编纂问题,试写部分章节……只是工作进展不快。今年本地有大事,第六届世界佛教论坛终于在雪窦山举行。为申办这项活动的第一个初稿是我起草的,说明理由,分析优势,表明态度,也曾为这去北京游说,这些事发生在六年前。假如没有三年疫情时期及两年后疫情时期,这事早就办了。今年举办时,我已置身事外。虽说如果态度积极点,也可以做点事情,但想着自己已到没必要逞强逞能的年岁,还是远观的好——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在哪个阶段做那个阶段该做的事,顺时顺势为宜。
日常生活程式越来越固化。坐办公室居多,偶尔才外出。工作日傍晚必回家为父母做顿晚饭,饭后必散步,散步后会喝点自己采制的茶,然后到地下室吹弹一番,10点以后到书房,打开电脑,浏览消息,坚持每天写点东西。一年下来,流水帐一般的文字,字数累计仍有三四十万。画画吹弹进步很慢,估计难有成就,权作娱乐自己的手段的吧。倒是妻,才学了一年多的葫芦丝,却已数次登台参演,娱己之余,已能娱人。
休息天一般会回城,也会四处走走,只是呼朋唤友成团而行的机率低了。出行目的地多是熟地方。这一年到过的陌生地方或发现的新事物有:年初走了一段三折岭古道,追寻先人出入四明山的足迹;在汪家村潘岙山谷,发现一个庞大的工程,至今未在网络上找到这个工程的蛛丝马迹。春天去了项岙,求证《张泰荣日记》的记述。夏初,在汇溪村外山里新发现一座天佑古寺。天最热的时候,到邻境一个叫五龙潭的村里看了座古桥。冬天,探了连山快速公路的隧洞口两端。参加单位组织的工会疗养,11月去了重庆,走马看花三四天,填补了国内旅行一个空白地域。
世界变化之快,不时令我惊叹。几个月内,雪窦山脚突然冒出一个体量庞大的博物馆;城里的桑园新村一年间高楼拔地而起,奉南路拓宽在数月间让一片居民区成了空地;年末去箭岭,发现半个村子认不出来了。这一些改变几乎都发生在眼皮底下,远的就更无暇顾及,城乡变化之快,已经让我失去了记录的信心——来不及,根本来不及。这几年,好多以前常去的清净地成了网红打卡点,但该热闹的地方,却总感觉人气不足。城里的马路宽了,汽车多了,行人却寥寥。走在街头,耳边响着的是喧嚣而单调的汽车往来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很沉寂很孤单。
因为经常要有案头事要做,今年书看得不多,也有点杂。但开卷总有益。花时间研读《宝庆四明志》《延祐四明志》《四明谈助》,发现我老家在宁波人文史上的地位不凡。推敲陈著《本堂集》中的一些诗文,了解了陈著一生的不容易,还发现陈著是我们家族祖先的外孙。看《张泰荣日记》,看得心情不好,感慨做好事不易,好心未必有好报。读《哲学起步》《像艺术家一样思考》《梦控师》,似能从不同角度观察世界和自己。陆陆续续的还看了马伯庸的《食南之徒》,渡边淳一的《浮休》,萧红的《呼兰河传》,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大地是的家乡》《本巴》,李娟的《我的阿勒泰》《遥远的向日葵地》,王鼎钧的《书滋味》,英国大卫·米切尔的《云图》,韩国韩江的获得诺贝尔奖的《素食者》,温伯陵的《一读就上瘾的中国史》,80年代的《褐色鸟群——荒诞小说选萃》。还收到一些朋友赠阅的书,史志办的《历史长河里的浪花——奉化解放初期剿匪斗争》,汪博友的《成长履痕》,徐老领导的《迟暮文荟》,何领导的《人间弥勒——雪窦山露天弥勒大佛建造全过程纪实》,汪同事的《中华弥勒》,晓庄老师寄来的以34个页面介绍她的摄影生涯及作品的《中国摄影》第8期杂志。看到朋友同事都这么努力,心里总有不安。也想弄出点啥成果,却总是眼高手低,难有事成。遗憾的是原来一直订着的几本杂志,今年断了,少了深度了解时事的一个途径。
在别人眼里渐成“乡里老头”,老家渐有事找上门来。清明前夕,乡里热心人士邀请去嵊州祭祖,后又被邀请去祭扫村里分祖墓园。接着村里提起祠堂修缮,也被委以重任,却没能启动。我自己提出的编撰老家文史资料,也进度迟缓。各方委托的永福庵改造事宜,阻力重重。老家人气凋蔽,人丁分散,办事不易。年中曾经提出过修缮老家房屋的计划,也请了同事做了设计,一个邻居思想不统一,只能暂时搁置。
春天依旧忙着制作红茶,总结经验,烧烤时控温加时,今年的茶叶成品比去年少了急躁气,口感好了点。秋天想着去采野菊,一不留神过季了。桂花盛开时,想着去年做的糖桂花还没有动过,也就罢手。增添了不少新用具。用电动修枝机将每年要采的茶园修剪了一遍。查阅资料,发现错过了施肥最佳季节。为了体验在炉火边打盹的感觉,也为了解决隆冬取暖问题,为城里老宅购置了一台炉子。用电锯在山里切割了不少枯木当炉子的燃料,不过主力燃料还是向老同学要了他的工厂的边角废料。试用了几次,吃到了炭火烤出来的年糕、番薯,回味了少时滋味。
曾说过,要在退休前将可以修理的身体部件整修一下,8月终于去武汉先试了一回,小有成效。老父自4月开始出现心衰,因不认真听医嘱,屡次再犯,最后吸取教训面对现实,认真服药,总算维持平稳状态。儿子儿媳以工作忙为由,暂无造人计划,尚逍遥着。他的公司运作8年,发财遥遥无期,但在如此恶劣环境下仍能维持,着实不易,好歹能让十多个人有口饭吃,也算是为社会作了点贡献吧。
曾经以为60岁很遥远,但一不留神,它就来了。人生进入后半场,生命开始倒计时,然而并没有恐慌之感。人就是这么一种动物,到了任何一个阶段都能适应,遇到任何一种境遇都能将就。常跟朋友聊天说,人最终都会活成年轻时曾经讨厌过的样子。现在,自己正在朝那个方向走去,无法回转。不过,还得要时时提醒一下自己,不要太固执、不要倚老卖老。
(写于2024年12月21日 改定于2025年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