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跟着朋友去龙洞。那是在多次听朋友提及,并看了本地朋友写的一些有关这个村的文字之后,第一次造访这个小村。
那次去的时候,已是深秋季节,在竹林深处的山坡上看到这个弹丸小村时,完整的房子只剩下一前一后两排。房子周边古朴的石蛋路打扫得干干净净,房前屋后可以开垦的地方,都种着时令蔬菜。后排房子没人住了,看上去有些破败,但物品都堆放得整整齐齐。前排房子住着一对老夫妻,院子整洁清爽,我们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位老太太在家,笑嘻嘻地搬出椅子让我们坐,与我们聊天说地。我们告辞的时候,在村前山坡下,碰到了归来的老先生,笑嘻嘻地与我们道别。这位老先生说自己已经90多岁,我一看,数年前在万竹的教堂门口碰到过他,当年他戴了顶鸭舌帽,看上去像是乡村退休教师,给我印象深刻。这回碰到,虽然不戴帽子了,面相有点显老,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天,在村里人指引下,还真去村后山谷中找了“龙洞”。爬过一段山路,在山谷高处,见到那个所谓的龙洞,其实就是位于高处一处凹进去的山崖。凹处很浅,勉强算洞也行,内仅能容一人蹲坐,“洞口”沿有流水散落,你可以脑洞大开,想象一下“水帘洞”这样的情景,但在洞里不要呆久了,否则会被洞口挂下来的水淋湿的。
那次一别,竟然一晃过去五年了。最近这段时间,天气炎热,到了双休日,一心想找阴凉地去呆一会儿。想起五年前到过的这龙洞,有山有水有竹林,想必应该很凉快,于是约了朋友再去。对了,龙洞是个自然村,五年前,我们是将车停在山下龙洞的首府——青山下村停车场,然后步行里许到达龙洞的,记得那段路的路况不错,因此,这次去就不客气了,开车穿过青山下狭窄的村道,一路向上。但没开多远,感觉不对:这路上怎么净是野草,似乎很久没有人行走。莫非村里没有人住了?
野草下面的路坑坑洼洼,车在路上颠颠簸簸,几分钟后就到了山前一个平坦处,当年我们就是在这块平地上碰到老先生,并与他们两口子告别的,如今这块平地也长满了野草。下了车,发现上山的路几乎不辩。还好,竹林深处,看到房子还在。
踩着没膝的野草,穿过竹林,到了当年尚完整的房子那儿,发现后面那一排已经倒光,只剩下一个立着的院墙门。前面那排房子,院墙门口上挂着锁。仔细看,锁已经锈蚀,只用一根软电线缠着门禁。我拧开电线,推门而入,发现院子里面也是杂草丛生,那一排房子看上去尚整齐,却窗户洞开,屋里家具上落满灰尘。中间一间,正中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搁着两张照片,定睛一瞧,正是五年前见过的那一对老夫妻。唉,看来他们俩已过世多日。以前这个村因为有他们两个守着,村子还保持着一丝生机,而今,随着他们俩的去世,离龙洞彻底消失的日子不远了。
在网上摘录以前朋友记述的这个村的情况,整理如下:
龙洞村民姓王,为垦荒看山居此。1980年代初时有6户,20人,都是一个家族的。从我们碰见的那位老先生的父辈开始,村里人开始陆续外出谋生。至今,这户人家三代里大学文化程度以上的有28人,现多居国外,在各自的领域里有所成就。其中有过新华社记者,新中国的第一代领航员,毛泽东的英文翻译、中国社科院的研究员,微软公司的工程师等等。朋友查证到,王家有个女儿叫王冶,曾是新华社驻坦桑尼亚记者,与丈夫高粱合著《坦桑尼亚散记》,出版于1965年,跟我同龄。我看到网上有人说,少年时看到这本书,一生爱上了旅游。看说这话的人的面相,似乎也已经进入迟暮。
五年前村中两排完整的房子,周边干干净净。
如今,周边野草郁郁葱葱,后面那排房子没了。
五年前,房子旁边的菜地。
如今,菜地已经荡然无存,后面的房子也夷为平地。
五年前,老太太在家中院子里跟我们聊天。
如今的院子,杂草丛生。
五年前,笑嘻嘻向我们道别的老人。
如今,老人们已经进入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