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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无常”四个字,是被好多人挂在口头上的。挂在口头上的,一般都不大往心里去。星期天,去看了一个病中的同学,这四个字,又从脑海里浮了上来,久久挥之不去。
这个同学,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跟我没有同班读过书。说是同学,不过是高中时候同届过。
高中毕业那年,他在隔壁教室复习,隔一个楼梯。由于他长得与众不同:人黑黑的,个子不高,喉咙很胖(声音响亮)。而且他们同班同学说他食量很大,一顿饭可以吃十几个淡包(镘头),因此,听到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淡包。这样,他在中学里也是声名远扬的。同届毕业的同学中,很少有不知道他的。
我的记忆中,中学时代,有关他的只有一个镜头还牢牢地记着。临近高考的时候,学校给毕业班的同学开小灶,早餐除了通常的薄粥或者泡饭外,另外定做了一些淡包。生活委员或者寝室长前一天晚上把同寝室里需要淡包的数量统计好报上去,食堂准备好了,第二天由他们在开饭前提前几分钟集中领去,再分发给同学们。不知道他是工作热心还是对食物有特别爱好,他们班男同学的淡包经常是由他代领的。从教室的窗口看出去,不时可以看到他端着一个大大的脸盆匆匆往寝室走,脸盆里面盛满了淡包。没过久,早自修下课铃声就会响起,我们就可以去食堂买稀饭吃早餐了……
大概第二年,他也考上了杭州的一个师范类高校。上了大学,星期天老乡同学相互串门就比较多了,互访了几次,这样才算真正打交道了,不过那时候,同学往来也是多人一起活动,私交并不深。大家手头也没钱,同学来了,多借个碗,去食堂多打个菜买几两饭,填了肚子,就算是招待了。不像现在这样,还没上大学,同学之间就吆五喝六,干了几杯酒,关系就会近多了。在杭州念书求学的同学很多,他也跟其他不同校的同学一样,只能说是点头之交。不过,在一年的冬天,有一件事情,把我对他的了解又推进了一步。
大概是1985年,那一年,学校里突然兴起了勤工俭学。我们同学也试着在校园里高摊卖一些生活、学习用品,美其名曰是锻炼,但其实好多人是为了好玩,根本不是为了贴补费用的不足。那年冬天,天已经比较凉了,有一天晚上,大概8、9点钟光景,我在寝室里看书,设在我们寝室隔壁的学校广播台的值班人员来叫我,说有电话。我跑去接,却是他打来的,说人在学校大门口,门卫不让进,让我去接一下。
从寝室至学校大门,至少要走一刻钟的路。我紧赶慢赶跑到学校大门口,门卫没难为我,让我带他进来了。原来他是来我们学校卖面包的。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带了一个大纸箱,里面装了好多面包。听他说,已经转了好几个学校,想到我们学校来看看,能不能多卖点。
我带他到了学生宿舍楼,帮他在楼道里,挨个寝室敲门问要不要面包。那天到底卖了多少面包,现在已经不再有记忆。依稀记得,后来我又把他送出了大门。回来的路上,我想,我周围的一些同学搞勤工俭学卖东西是玩,他们喜欢在人多处设摊叫卖,唯恐别人不知道,东西卖不完了就大方地送给同学。他黑灯瞎火的一个人穿过大半个杭州城,估计不单是为了玩,或许真是为了锻炼自己,或许真的是为了挣一点钱。
毕业以后,他也分回了老家,在乡下一个中学任教。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回家的时候在车站碰到过几次,打个招呼说再见了,也没多交流什么。
十年前,我曾经分管过大半年的教育。有一次去他们学校,碰到了他。公干完了之后,去他处坐了坐。在这个学校同一起教书的同学有好几个。大家坐在一起闲聊。他的性格依旧,大嗓门,似乎一点也没变。
一晃,又过去10年。当年他任教的学校校长做了副局长,大概很赏识他,又拉了他一把,他调到局机关担任了中层副职。教育系统的人都在说,他的经历是个奇迹,在学校他也不过是个中层干部,一些校长、副校长做梦都轮不到的好差使,轮到了他的头上了。
说也巧合,他的儿子跟我儿子同级,2005年同上中学了。中学是义务教育,不用择校,但是班级安排大有学问。一个学校,优秀的师资有限,学校为了争取高升学率,会组织较精干的老师组成团队,带几个班级,这些班级就成了家长们的向往之地。暑假还没结束,有的家长就开始了活动,等我醒悟过来,据说,这些班级的名额已经满了。我急了,打电话向他问讯。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啊,你怎么还在睡在水缸脚边啊,跟我说是没有用的了。
得了这个讯息,我赶紧去找他们的头儿。实际上,这个时候时间还早,他们的头儿也没有办法定下来。悬念一直挂了一个暑假,最后,在开学前,这事情终于定下了。我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为这事,也没少被他奚落过。
这以后,一直相安无事。同在一个大院上班,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中午吃饭打个招呼,开个玩笑。去年下半年,看到他开了一辆灰色小车从大院出去,就吼了一声:买车了?不错啊!
大概是11月份之后,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不过也没太在意。有一次单位同事聊天,说起什么事情,分管教育的同事说,教育局一个中层干部生了大病,去上海开刀了。我大吃一惊,一打听,果然是他。
后来,我一直向他们单位同事问他的情况,说他的治疗方案是器官移植。为了寻找器官源,等了好长时间,再后来,说手术做了,很成功,在医院继续治疗。春节前,儿子告诉我,听他的同学说他爸爸从上海回来了。
这以后,我们几个同学一直想一起去看看他。约了好长时间,总是约不到一起。不过都在想,反正他已经回来养病了,去看他也是迟早的事情,拖几天也无妨。这样,一直拖到了四月份。期间,听他同村的同学说起,说春节时在村里碰到过他,看上去感觉不错,还在他父母开的小店里帮忙卖东西。
上个星期,在山西出差的第二天晚上,晚上8点半,妻发来短消息,说他身体不行了,已经十多天没吃饭了。我大吃一惊,立即决定,回家后即去探视。
星期天上午,约了两个同学一同去他老家看他。村里的孩子们带我们去了他家,一进门,并不感觉他家里的异常。待到他家人引我们进到他床前,我们立即感到了压抑。他无力地躺在床上,浑身腊黄,眼睛睁着,无神地看着我们,我们向他打招呼,他也没什么反应,一会儿就把眼睛闭上了。我们看了一会,退出到门口坐着,轻声打听情况。他兄弟说,半个月前,他还在村里行走自如,突然拉肚子了,这一躺下,就再也没有起来,前两天吃了一些粥,今天还没吃,说浑身难受。我们正说着,他在里面轻声问家人,谁来了?我们赶紧再进去,见他的眼睛又睁开了。他的兄弟说,你同学来看你了。我们凑近去,他大概认出了我们。一只手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我赶紧握住了,感觉他的手还是温暖的,就是没有了力量。他张了张嘴,发出一点声音,同学把头凑过去,想听他说些什么,但是他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剧烈地喘气。双眼又无力地闭上了。我们对他说,你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会儿再说,他无力地点点头,又错睡了。我们看了一会儿,又退出在门口坐着。这当儿,他兄弟喂了他几口水,他的喉咙有点打嗝,却始终没有再张开眼睛。听他兄弟讲,这几天白天他一直是这样昏睡,到了晚上就不睡了。而且一醒来,就查问他的家人在哪里。
我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看他仍在昏睡,就跟他家人告别,出来了。路上,许久没有话。最后的感慨是:人活一辈子,啥也不重要,就是身体最要紧。看他生龙活虎一个人,病成这样了,什么工作地位名誉,都成了身外之物。人生无常,需要我们好好把握着现在。只有现在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但愿奇迹能够在他身上发生,能逃过此劫,快快乐乐地活着。
人活一辈子,啥也不重要,就是身体最要紧。看他生龙活虎一个人,病成这样了,什么工作地位名誉,都成了身外之物。
这个验证码实在太小了,看不清楚,错了三次,这次应该可以上了
我的高中生物老师,人挺好的。去年还经常碰见他,没想到一下子就消失了,伤感之余也只能感叹生命之脆弱无常!
文,温暖,澄澹
一口气看完,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你们
偶尔打开孙的影集,看到他与无常的中学时代,那时,他们都很瘦
同学友谊,是人生最珍贵的礼物
也,想起了同样英年早逝的爸爸,父亲临终遗言:我,有爱;我,有罪
“哀哀父母,生我JU老。”来去的中间,又怎样的匆匆呢?
……
看到最后有些看不下去了,估计最受不了的是家人!
感觉挺压抑的.
同情! 健康万岁!
天堂里也有学校,也有淡包……[cry]
刚刚得到消息,昨天上午10时,他已经去世了。愿他在天国快乐![cry]
我是一口气看完这篇文章的,真是一段长长的无常故事。真的,我就觉得现在,在这里,可以坐下来看看世间的真实故事,是一件难得的事情。才四十几岁的人,而且以前这么强壮,现在会......
但愿奇迹能够在他身上发生,能逃过此劫,快快乐乐地活着。
人活一辈子,开心与否,重要的就在那过程吧.
教育好黑暗,社会好黑暗.[sad]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世中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功名富贵如朝露,妻财子禄似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