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有朋友在网上向我打听本地黄埔老兵的情况,并说在某论坛看到,老兵江圣烈住院了,从照片上看,情况不大好。第二天一上班,我就让分管这块工作的同事打听下,他住在哪个医院,我要去看看。同事诧异道:他已经去世了啊,我没跟你说过?
同事想了想,说江老先生是大年初三还是初四那天去世的……这就难怪了,大家都在春节长假上,可能没顾得过来通知彼此。这些年中,江老先生一直住在他老家的教堂里养老,我跟教堂的人说过,万一有啥情况通知我。他们为啥也不跟我说呢?后来想想,估计江老先生是在医院去世的,听说在他生命的最后那段时间里,远在东北的女儿女婿都在身边陪着他,也算是有亲人给他送终了,他原来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他唯一的女儿女婿远在东北,都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怕自己最后不会动了头脑不清醒了没有人照顾。这下好了,按他的信仰讲,这回终于上国天了。
在我认识他的最初几年里,我常去看他,他说好像把我当知心朋友了,有啥事跟我说说,心里就释然。五六年前,突然有好多老兵爱心志愿者去看望他,送钱送物送书刊,他身边有人跟他说,要是再来次“文革”,你又要倒霉了。他听了这话,担心得不各了,打电话给我,说有要事跟我商量……看来他是真心把我当朋友看的。几年前,我工作分工换了,他听成调走了,担心找不着我了。后来我去看他,见了面,他如释重负,说这下放心了。可惜我这小朋友这两年事一多,没太把他放心上,去年过年前,我最后一次去看他时,他已经不认识我了,我跟他说我的名字,他说没印象了,让人不胜唏嘘。
本打算在今年春节前同事慰问他的时候,我一起去看看他,无奈越是到了年关事儿越多,算起来,去年一整年我都没去看他,一次没赶上,就成永别了。
下面是这些年中我对走访的一些微博记录,搜集在一起,做个记录。
2010-4-24
下午去棠云,回访了两位黄埔老人。
(这天去,我是让老先生给我有关黄埔老兵的照片签字的,那天老先生很开心,还拍到他帮助其他人的镜头,我与他还合了个影。
2010-10-3
下午3点值班结束,先到城里黄埔王老先生家,院门紧闭。接着到棠云江圣烈老先生处。最后到惠政东路夏师傅家。
(那次去,老先生精神不错,但人明显消瘦了,他说病了一场)
2011-6-18
下午去棠云,看望了两位黄埔老兵,给他们送了我印的小册子,约了他们下个月初《我的抗战》剧组拍摄资料的事。其中江老先生说可能身体吃不消,脑子也糊涂了,只能到时候再说了。出来的时候下起了大雨。
2011-11-16
上午去棠云。走访了两位黄埔老兵。住西江的江老先生,我们到家时正在屋前整理竹鞭,说是当柴烧,邻居说是他自己在山上挖来的。另一位住在教堂里的,10点多的时候已经在吃中饭了,我们让他吃完饭再说话。他前一阵子又病了,有三回话也不会说,人不会动。老担心头脑不清醒了怎么办,教堂说他们会照顾的。
(那天与同事一同去送慰问金,没拍照片)
2011-12-29
上条微博才按Enter键,客人就到了,宁波黄埔同会学90岁的楼会长专程送来省辛亥革命慰问金,要我们转交给黄埔老兵们。3:20他们离开,3:30我就出发去棠云,先给两位江老先生送到手上,4:30回到办公室,可谓马不停蹄。本想市区几位也一并送了,可怕下班的时候交通拥堵,决定改天再去。
(那天去的时候,他情绪非常好,不但收到了我送去的慰问金,而且还收到了很多朋友寄给他的明信片,他很高兴在展示给我看了几份)
2012-9-1
01 昨天在北京上飞机,刚进机舱坐定,就接到今年90多岁的黄埔老兵的电话。老人耳背,听电话很吃力;机舱比较静,我不敢讲太响,说了十多遍我明天来看你,老人才听清……等下出发看他去!
02 到了棠云耶稣堂,教堂里的人说他出去了,出门一看,前面那白衣老人肯定是,追!
03 追上了!他说有重要情况跟我说。
04 教堂的食堂给准备了点心,头次这么好待遇。老先生陪我吃点心。
05 下午拍的黄埔老兵江圣烈老先生。他要跟我说的“重要”事情是:这两年有好多关爱老兵的志愿者探望他,送了许多吃穿物品,他很感激。同时还收到了一些资料、贺年卡。前段时间教堂有人说,这些资料会不会出问题?老人怕了,好多天没睡好觉。想来想去,要找我“汇报”一下。我说没问题,老人马上开心笑了。
06 我三年前跟他们接触,了解数十年的摧残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因此,我只是跟他们聊天,尽量不影响他们现在平静的日子。由于他们年岁已高,消息闭塞,有的记忆力理解力严重衰退,不可能非常了解现在的情况,所以,对他们的关爱,还是要注意每个人有所区别,尽量低调。
2014-1-24
第二位是江圣烈老先生,他住在耶稣堂好多年了。我有一年多没去,他很挂念我。不知道他从哪儿听到消息,说我换单位了,很着急,电话也没法联系,现在脑子不清爽了,信也没办法写,现在见了,心里很高兴,好像压在心里的什么东西放下了。
(时隔一年多没去,这次看到他,明显感觉苍老了。)
2015-7-22
会后到棠云,工作之隙,顺便探望了黄埔老兵江圣烈老先生。才4点多,他们已经在吃晚饭了。一年多不见,他又老了许多,行动迟缓,见了面了说很高兴,许多话光着急,但就是说不出口。
(当时工作中处理的一事很不让自己开心,那天没拍他的样子)
2016-2-3
访黄埔老兵江圣烈,这回他是一点也认不出我了,讲了我的名字也想不起来是谁,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出。一年多前,他有啥心思,想不开了,还打电话给我呢。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第一张是我拍他的最后一张照片,下面这张是我贴近他的耳朵在跟他说事情)
下面这张是我第一次看到时,他的样子。一晃八年了。
这张也是8年前,他与同乡战友江辅芳的合影。我去棠云看老兵,经常顺带着同时看他们两个,那次我带了江圣烈去找江辅芳,这是他们俩个多年没碰面后的一次碰面,尽管俩人相隔仅数华里……
■江圣烈小传■
江圣烈,1921年生于奉化,1939年在宁波浙东中学毕业后,入黄埔军校七分校,毕业后在浙江参加抗战,解放后在江苏劳动改造,后留场工作,1982年退休回乡,晚年住在棠云教堂,2017年2月辞世。享年96岁。
我写的有关他的两个博文:
黄埔老兵江圣烈――寿星谱
黄埔老兵江圣烈回忆他的三个老师
大爱无疆,真爱永恒
多谢表扬!